《树犹如此》是白先勇先生的一部散文集,作者在书中追忆过去,叙述与亲友的故事经历,并记录自己的所思所感,文字质朴又不失细腻,在平白叙事中又以真诚打动人心,自己偶然间读到,深深沉浸其中,于是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读完了先生的代表作《台北人》,两本书读下来,心中思绪万千,不胜感慨。
正如施叔青所说:白先勇写的是时间。我的感受也是如此,白先勇先生最善用细腻的笔触描写时间,将那段青葱岁月、那段本该伤逝的时光凝结在纸张之上,令人再难忘怀。先生曾在采访中说,时间的流逝是自己写作的一个重要题目,他对时间的变动而造成的毁灭怀有惧畏之心,然而他在写时光流逝的同时,无意间又将流逝的时光停留在了文字中,这是极其可贵的。《树犹如此》停留住了先生自己的时间,《台北人》停留住了那几代台北人、那几代中国人的时间。
《树犹如此》收录了白先勇的多篇散文,其中最感人肺腑的一篇无疑是第一篇纪念亡友王国祥的同名散文。先生在这一篇文章中记叙了自己与王国祥相遇相知、共御病魔,却难逃天人两隔结局的人生经历,字字饱含真情。“我与王国祥相知数十载,彼此守望助,患难与共,人生道上的风风雨雨,由于两人同心协力,总能抵御过去,可是最后与病魔死神一搏,我们全力以赴,却一败涂地。”这段话自己每次读来都觉得触目惊心,深深为二人的经历而哀伤,先生可谓用最平凡的文字道尽了人生最大的遗憾,人生最苦,莫过于与爱人生离死别。
在第二部分“青春”中,白先勇追忆了自己与《现代文学》的故事,《现代文学》不单单是一部杂志,更像是文学理想的一个象征符号。一群热爱文学、心怀理想的青年聚集在一起,一时热血要办一部自己的杂志,三十二年光景,历经无数曲折荆棘,无数同志之人为之呕心沥血,至死不渝。每当困顿难行之际,总有人被这理想色彩所打动,加入这方文学阵营,共同维系杂志的生存。这部杂志犹如树苗般在白先勇等人的精心哺育下,于风雨摇曳中慢慢成长,虽未长成参天大树,却也承载了诸多人的回忆,那段青春,是一群文学青年狂欢,是一次对理想的执着追求,真诚纯粹,弥足珍贵。
“师友”部分中,我让我思考最多的是感怀姚一苇先生的《文学不死》。姚一苇先生与白先勇有知遇之情,二人亦师亦友。这篇文章里讲述了姚一伟对《现代文学》的诸多帮扶,不难看出姚先生也有着对文学浪漫的追求,身上满负理想色彩。散文中阐述了姚一伟对文学发展的一些看法和疑惑,诸如对于后现代戏剧文学的发展的疑问,指出文学研究脱离文学本身的问题等,这些看法不免引起我们的反思,去思考文学的本质和本身意义,也会让我们产生疑惑,如文中所问,文学是否已经死亡?关于这点,姚一苇认为:“文学绝对不会死亡,除非语言已经死亡。”白先勇同样也认为如此,他写道:“只要人文学无外乎是描写人性人情,只要人性不变,文学就不会消亡。”文学是人类精神的一种表现形式,它写人的情感,展示人的灵魂,伴随人类社会的发展,文学形式会不断变化,但只要人的情感存在,文学永远不死。
可惜流年,树犹如此,执念、青春、师友,如此点点滴滴,都不应该在时间的洪流中逝去。或许只有付诸于笔端,这些时光才可以实现某种意义上的停留。读白先勇的作品,于我而言,更是去追寻追寻不应被忘怀的岁月,从中获得新的思考与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