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未忘听风雨,便向江英寻旧花——读蒋捷《一剪梅·舟过吴江》
中本2201李自豪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南宋咸淳十年,命运的钟声敲响,蒋捷进士及第,三十而立的他,满心憧憬着即将展开的仕途,渴望将经世济民的理想付诸实践。彼时,他的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炽热光芒,仿佛看到了自己身处朝堂之上: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然而,命运却无情地对他露出了狰狞的面容。
同一年,蒙元的铁蹄如汹涌的潮水般汹涌南下,其兵锋所指之处,山河震颤,临安城已危在旦夕。可南宋朝廷却似仍沉醉在纸醉金迷的幻梦之中,林升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的诗句,宛如一记辛辣的耳光,狠狠地扇在这个麻木不仁的王朝脸上。当蒙元大军兵临城下,朝廷方才如梦初醒,慌乱地派出使者求和,却不知,此时的蒙元所求,早已不是区区割地赔款或岁贡所能满足。
生死攸关之际,往昔繁华的临安城陷入了一片混乱。曾经热闹非凡的宫廷,如今大臣们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无人再有心打理朝政;曾经熙熙攘攘的街市,百姓们在惶恐中奔走呼号,流离失所。蒋捷,这位刚刚进士及第,尚未等到职位安排的年轻士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家陷入绝境,他的心中,理想的灯塔在现实的暴风雨中摇摇欲坠,无尽的悲痛与无奈,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公元1276年2月,黑暗笼罩着临安城,蒙元的铁骑踏破了这座曾经的繁华之都。太皇太后谢道清携宋恭帝投降,刹那间,天崩地裂,临安城陷入了无尽的混乱与绝望之中。蒋捷,如一片飘零的孤叶,在狂风中无助地挣扎,他被迫混入逃难的人群,踏上了颠沛流离的逃亡之路。当他来到吴江,准备乘船继续前行时,江边的码头,酒家依旧热闹非凡,酒旗在风中飘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与他心中的亡国之痛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他站在船头,望着这看似平静的一切,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他是一名士子,南宋的命运与他血脉相连,一路上不断传来的噩耗,也让他的心情仿佛被绑上巨石,沉入江底。春天的微风,本应带来生机与希望,可在他眼中,却只增添了几分清冷与哀愁。黍离之悲,刹然而至,无家可归,何处可依。在这无尽的痛苦与惆怅之中,一首饱含血泪的诗词,如泣如诉地从他心底流淌而出。
然而,命运的残酷并未就此停歇。公元1279年正月,崖山之战爆发,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惨烈决战。左丞相陆秀夫背着年仅8岁的小皇帝跳入大海,十几万军民的浮尸漂浮在海面之上,南宋,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王朝,在血雨腥风中彻底覆灭。元朝建立,忽必烈的目光投向了前朝士臣,一部分人在诱惑面前屈服,选择了出仕元朝,而蒋捷,却坚定地选择了归隐之路。《宋进士捷公传》记载:“元初遁迹不仕。大德间,宪使臧梦解、陆厚交章荐其才,卒不就,不臣二主。” 他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忠君爱国是他心中不可动摇的信条,如同文天祥一般,他宁死不屈,也决不做降臣贰臣。
为了坚守自己的信念,蒋捷不得不像一只受惊的野兔,四处躲藏,以躲避元朝的征召。岁月如流,他渐渐老去,生活穷困潦倒,曾经的理想在现实的打击下化为泡影,抱负在流年中磨为尘砾。但他心中从未有过后悔,从未有过怨言。“一片春愁待酒浇。” 他的愁绪,如金陵城下的秦淮水,汤汤流淌却又安安静静。江上的舟儿在摇,楼上的酒帘在招,可这一切在他眼中,却与亡国的悲痛格格不入,更增添了他内心的痛苦。“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那些曾经熟悉的风景,如今又怎能不惹起他心中无法言说的思归之痛。“何日归家洗客袍?” 这声呐喊,是他对家的渴望,是“记家人、软语灯边,笑涡红透”,可现实呢?是无尽的流离失所,是“影厮伴、东奔西走”,失望、无望、绝望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团浓重的乌云,笼罩在他的心头。“银字笙调,心字香烧。” 往昔美好的回忆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刺痛着他的心房,与如今的漂泊之苦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时光的流逝,年华的老去,生命的无常与无奈,词的情感亦在这无尽的哀愁中,化为了蒋捷人生的终曲,幻化为了南宋的末世挽歌。
编辑:李博涵 王圣洁
初审:徐俊君 张源奚
审核:李乐乐 邢翔宇
终审:刘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