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画出乱世枭雄“活的灵魂”

——读陈光奇长篇小说《兵戈·1929》有感

 

聂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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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史是我国文学的优秀传统,读史也一直是我国民众的兴趣所在,特别是进入新时期以来,作家们在对庸俗社会学的思想与方法大胆地反叛之后,历史题材的小说创作在对以往传统的不断反拨中曲折前行。现实主义历史小说与新历史小说畅行于90年代文坛,至今余脉不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戏说与宏大叙事的正剧充盈于荧屏,热闹不止;网络上,架空历史小说与穿越历史小说也层出不穷,引人眼球。在这样的背景上,我市作家陈光奇先生(笔名野芒)的长篇历史小说《兵戈·1929》如一株奇葩悄然绽放,众芳摇曳难掩其姿,百卉争芳独具其香。

长篇历史小说《兵戈·1929》,以蒋介石、冯玉祥、李宗仁、阎锡山等乱世枭雄为主角,全景式地表现了中国近代史上规模最大的军阀混战——中原大战的酝酿形成过程以及对中国历史进程的深远影响。该书今年上半年由团结出版社出版后,在图书市场上有良好的表现,也受到了读者的好评。

陈光奇,淄川人,1982年毕业于淄博师专中文系。当过教员,办过报纸,做过合资企业职员,业余时间酷爱文史,喜欢读书,勤于笔耕,曾有新闻作品和短篇小说获奖。2008年所著长篇小说《阀乱》(29万字)由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获得淄博市精品工程奖。近年来成为独立写作者,专心历史小说创作。2014年出版长篇小说《呼啸北洋》(45万字),今年又出版了长篇小说、35万字的《兵戈·1929》。短短三两年间,出版小说两部,计80万字。在当今“居大不易”的生存环境下,倘若在写作上没有过硬的“几把刷子”,没有面向文学、背朝文坛的沉潜定力,没有丰厚的积累和勤苦的磨砺,这样自由散淡的生活方式、这些令人瞩目的成就,恐怕也不是谁都能轻易做到的吧!“半手长剑半支笔,半唱潮歌半吹笛,半脚俗世半云中,半是清醒半醉里。”这是作者的网络签名。自己所写,还是引用他人?这似乎并不重要,我最关心的还是他写作或引用这些诗句的用意何在呢?

野芒,的确狂野而独具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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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民国初期军阀题材的情有独钟,是陈光奇小说创作的显著特色。《阀乱》第一次用文学的形式为军阀韩复榘塑像,描述了韩复榘如何从一介武夫成为乱世枭雄的传奇人生以及复杂多变的性格,为我们提供了认识历史人物的新视角。《呼啸北洋》展现了清末民初中国国体、政体的巨大变革与社会动荡变迁的巨幅历史画卷,小说以袁世凯与段祺瑞两人关系为主线,叙述了他们从相遇相知、亲如兄弟,到患难与共、默契呼应,再到渐生罅隙、分道扬镳的过程及复杂原因。他们的张扬跋扈、纵横捭阖、智谋诡诈、血腥拼杀,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作者在新作《兵戈·1929》中,既坚持了自己以往宏大叙事的历史视角与鲜活丰满的精彩细节的创作传统,又有所突破与超越,沉潜于时代风云的营造和历史人物的塑造,“紧贴着人物去写”,刻画出了乱世枭雄的“活的灵魂”。1929,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联手完成了北伐,但拥兵自重、唯我独尊、无执着之信仰、无坚定之操守的军阀本性,决定了他们在地盘划分和军队编遣上,必然只会明争暗斗,势如水火,最后撕破脸皮动起手来,战火频频,使神州大地陷入于风雨如晦、兵连祸结的境地。蒋桂之战中,蒋介石利用桂系内部矛盾而巧施离间,使得桂系20万大军轰然瓦解,李宗仁、白崇禧精锐丧尽,只身潜逃。在蒋冯之争中,蒋介石以重金笼络,使韩复榘易帜倒戈而西北军阵营大乱;冯玉祥联合阎锡山共同反蒋,却被阴鸷诡谲的阎锡山所利用,连坠彀中,西北军迭遭重挫。在蒋唐之战中,唐生智一念之差,错失先机,一败涂地。只有阎锡山见风使舵,推波助澜,大获渔翁之利。可是,在群雄落败后,蒋介石将矛头转向了阎锡山。阎锡山不甘就范,与冯玉祥、李宗仁等再次结成联盟,挑起了讨蒋大旗。蒋介石则利刃出鞘,双方近百万大军汇聚中原,一场惊天动地、改变中国进程的大战拉开了帷幕。

作者以对历史的深入研读为基础,善于在尖锐复杂的矛盾冲突之中刻画人物的人性与灵魂,于是,乱世枭雄们鲜明独特的个性便汇聚成了一座五光十色、斑斓多姿的历史群像,闪烁出迷人的艺术魅力,吸引人们关注那个时代,探讨人物命运,从而拉长思维的触角,扩展自己的视野,引发深入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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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阅读《兵戈·1929》,我始终沉浸在这部小说带来的审美愉悦之中。

“张作霖黑着脸一声不响,只把烟袋锅子抽得‘嗞嗞’作响。”

这是小说开头的第一句话。在以往的阅读经验中,长篇小说的开头多是徐舒平缓,或着力于时代氛围的营造,或落笔于生活场景的描摹,即使写人也多是从人物的相貌神色慢慢道来。而《兵戈·1929》的开篇大出意料,猝不及防,如同电影第一个镜头就是一个凶神恶煞般的人脸占据了满满的屏幕,又像刚一上路就见一座大山陡然耸立于眼前,猛然心惊,不由地使你瞪起眼来细寻究竟,这种陌生与突兀,极具艺术冲击力和感染力。接着,小说叙述北伐中被打败的张作霖只得从北京退到关外。临别时,他对着满院的花草恨恨地说:“哼!蒋中正、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哪个不是两条腿的蝎子?哪个不是连毛带骨生吞肉的主儿?老子死也不相信,他们几个能长久弄到一块去!你们都给老子瞪圆眼珠子瞧着,要是他们不自家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我张作霖头朝下绕着北京城走三圈!!”当我读到后面蒋冯阎李们你争我斗的一幕幕活剧,才更会惊叹张作霖的一语成谶。可以说,《兵戈》在小说的开头艺术上又深得《红楼》《水浒》等经典的开篇精髓,片言居要,纲举目张。继承与创新相融合,显示了作者的老到成熟,功力不凡。

《兵戈·1929》中常有闲笔,但闲笔不闲,常常能起到画龙点睛之效。张作霖北伐中战败,梦中看京剧《凤还巢》,认为是“奉军还家”,坚定了撤退关外的想法。尹承纲本是李宗仁的部下,战败降蒋,却被蒋介石以调虎离山之计而覆没全军,面对着浩浩江水,远处传来《过昭关》“我好比哀哀长空雁”,呜咽凄惨的唱腔道出了尹承纲当时的心境。又如,在李宗仁、冯玉祥兵败之后,蒋介石与阎锡山各怀鬼胎却又不露声色,在北京的一席漫谈,借各地关帝庙的不同对联对对方的巧妙试探,常常使人感到似乎关帝庙的对联就是为他们此时的对话而写的,写出了人物不同的性格和心机。

《兵戈·1929》的另一特点,是善于把握节奏,常在紧张激烈的情节之中,巧妙插入松缓之笔,做到了张弛有致,浓淡相间。比如,在北京小汤山善后会议上,蒋介石极力主张裁兵削藩,而李宗仁、冯玉祥则坚不相让,会议屡屡出现剑拔弩张、陷入僵局之势,而吴稚晖的插科打诨、装潮卖呆,既使情节摇曳多姿,又显示了人物的鲜明个性。

现在,《兵戈·1929》的姊妹篇、反映中原大战最后结局、枭雄豪杰命运归宿的另一部长篇历史小说《兵戈·1930》也已经完成,将于下半年出版。期待着陈光奇的这部新作,能给我们带来新的惊喜。

(本文发表于《淄博晚报》2015619日,小说作者陈光奇与本文作者聂廷生均为中文1980级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