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看小说时,读到“中文系”三个字,好奇却不在意,不曾想过多年后的我,也成了中文系的一员。所以当我以中文系学生思考文学时,再去回忆这段心路历程时,总有些新的触动。
我总是偏爱文学的,这点我毫不怀疑,至今我还会因为一行文字流泪,至今我还会把有所触动的文字拷贝下来,保存在备忘录里,保存在相册里。在我看来,文字一直有这样的魅力,让我通过几个方块字,去触摸,去渗透。后来,有幸读到余华的《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他说,“假如文学里真的存在某些神秘的力量,那就是让我们在属于不同时代、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和不同环境的作品里读到属于自己的感受。文学就是这样的美妙,某一个段落、某一个意象、某一个比喻和某一个对话等,都会激活阅读者被记忆封锁的某一段往事,然后将它永久保存到记忆的‘文档’和‘图片’里”。对此,很难说我没有心神共振。
雪的痕迹如何去捕捉?人事种种,皆是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好在,有文学。寥寥数语间,幸得窥见一斑。想来这便是文学——纸墨间传情达意,畅晓古今。如此,我斗胆设想一下,鲁迅先生弃医从文时,是这般想的吗?孙文先生弃医从政时,也是这般想的吗?或许,在他们眼里,文字不是沉默的话语,文学不是晦涩的规矩,只是承载呐喊的容器。
于是我又想到许多年前的文学与文人。作为后继者,我知道八股文的闭塞、文字狱的鞭挞、四书五经的愚昧,索性轻易地取笑文人迂腐无知。可是,我能否认他们没有呐喊过吗?我能否认他们没有“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决绝之心吗?家国天下,总是使人动容的。或许,每个文人年幼时第一次读到横渠先生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四句时,都曾动过心头血。想着,自己有一天能成就一世无双国土,能力扛江山万万年。然后这一点心头血,总会叫功名利禄磨去一点,光阴蹉跎磨去一点,世道叵测磨去一点,磨来磨去,一辈子就落入了“窠臼”之中,最后如《红楼梦》一般,不过是“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而那些呐喊,终是成为了“年少轻狂”的往事,雪一去,了无痕迹,文学本真也逐渐失真。
无望,我便从文学的伊甸园中伸出头来,往后看,也难以做到以笔为杆,只是遗憾地思考。毕竟如今的我,很难不去思考自己的未来,文学的出路。我知道,时代发展总要舍弃些什么。第二次工业革命中大工厂和烟囱高高耸立,犹如时代发展的猛兽,但神的记忆和杰作却被并不诗意的解读了,“现实一点”成为了谆谆教诲。今人常说,“文学无用”,可明明“无用之用,方为大用”。我总感到有些遗憾——文学其实走在我们前面太多,我们如何能否定它。
其实我多么希望我所学能够在扭曲的时代中发挥哪怕一点作用。我希望那些我在书中堆砌出的,旁人理解不了的月落参横,能够让人们对神话重新构建信仰,让人们再次相信云层之上有玉皇大帝和嫦娥,相信在流星划过天边那一刻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我也希望人们在某些时刻能够暂且放下手中达尔文的《进化论》,重新拿起柏拉图的《理想国》,泰戈尔的《飞鸟集》和曹雪芹的《红楼梦》。
文学既是探求,也是尝试;它不是基准,通常也不会提供人生的答案。它是呼吸,是我生命的全部。生活就是语言,就是艺术,就是想象与现实的边界,就是语言和言语之间的板块张力。文学在我的血液中生根,我的生命因此自由而灿烂。所以,我赞叹,我哽咽,我呐喊,我同时感到空虚:我,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走得再远些,走到尽头,走到光阴深处,使之灿烂,如朝阳一尘不染。
写作自然,我们以读诗的荒谬,直视生命的丰盈残缺。或许,距离罗曼·罗兰的英雄主义,我还有一段“依然热爱”的路要走。可写作是一个自我暴露的过程,无所谓好与不好。我们理应拥抱文学,使其“传达痛感,发出声响,制造混乱”。
今日笔下,思绪一泄,盼若他日,贫土之上,覆盖新泥。
撰稿:田梦茹
审核:李乐乐
终审:刘晓东